第32章 焚尽千窑雪 ·不渡万古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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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盐经茶水化开,竟在碗底析出磁州窑釉料特有的靛蓝结晶。

     "这不是寻常的硝石。

    " 她将瓷碟推向陆云袖,"嘉靖八年工部改良盐法,允许用磁州窑陶瓮替代木箱运盐,怕是那时就在瓮底夹层动了手脚。

    " 女锦衣卫的刀尖挑起块盐渣,火光下隐约可见"宣府"二字的水印:"严党在九边军盐里掺硫磺,遇潮湿则自燃——他们是要烧尽边关粮草。

    " 更漏声里忽然混入陶器碎裂之音。

     沈知意吹熄烛火推开北窗,望见两辆运水车正往盐仓西北角驶去。

     车辙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糖霜光泽,与三江口崩解的漕船残骸如出一辙。

     "追!" 两人尾随至晒盐场旧址时,运水车突然拐进废弃的陶窑。

     陆云袖的绣春刀刚出鞘,窑内骤然亮起的火光中传出拉胚声——竟是磁州窑特有的三沉三浮手法。

     沈知意按住刀背:"家父独创的揉泥术..." 窑口垂下的苇帘忽被掀开,佝偻老匠人捧着的陶瓮里,赫然泡着发霉的军盐。

     瓮底釉料在火光中显出水波纹,正是嘉靖五年黄河决堤前工部颁发的"治河旌表"图案。

     "沈姑娘来迟了。

    " 老匠人义眼泛着陶釉冷光,"戌时三刻,往大同的渡盐车已过曹娥江。

    " 陆云袖的刀锋已抵住他咽喉:"你是诏狱逃犯崔呈秀!嘉靖五年黄河案..." "陆大人不妨看看这个。

    " 崔呈秀枯指叩响陶瓮,瓮身应声裂开,露出内壁密密麻麻的刻痕。

     全是五年前溺亡河工的名字。

     沈知意抚过某个带血指印的刻痕:"当夜溃堤时,你带着河工在磁州窑第七孔窑..." "烧的是工部贪墨的罪证!" 崔呈秀突然扯开衣襟,胸口的烙伤与周柏年如出一辙,"你爹熔剑那夜,第七孔窑烧的根本不是贡瓷,而是三千河工的卖命钱!" 窑外忽起马嘶声。

     陆云袖拽着沈知意滚向陶堆,原先站立处已钉满淬毒的弩箭。

     崔呈秀在箭雨中狂笑,咽喉鼓起的毒疮与周柏年死状相同。

     "戌时...戌时三刻..."垂死的嘶吼混着陶瓮碎裂声,"...看潮信..." 沈知意掰开他紧握的左手,掌心躺着枚磁州窑陶哨,吹口处沾着辽东才有的松脂。

     "去海塘!" 卯时的镇海楼浸在咸雾里,沈知意摸着石柱上的冰裂纹刻痕,忽然想起父亲督造此楼时用的磁州窑陶钉。

    当年验收账册里"陶钉三千"的记载,此刻在晨光中显出蹊跷——石柱间隙根本容不下三千之数。

     "陆大人看这里!" 她引着陆云袖转到楼基背阴处,青苔覆盖的砖缝间露出半截陶钉。

    钉帽上的缠枝莲纹,与三江口沉船遗留的碎瓷片如出一辙。

     "这不是陶钉。

    "陆云袖用刀尖挑开苔藓,"是磁州窑特制的陶制钥匙!" 沈知意将三枚陶哨按不同方位插入砖缝,楼基突然传来机栝转动的闷响。

    裂开的暗门内,二十口贴着工布封条的陶瓮正在潮气中渗出水珠。

     "是往大同运的毒盐!"她劈开瓮口,却发现内层釉料正在融化,"不好,硫磺遇潮..." 爆炸的气浪将两人掀出暗室。

    沈知意挣扎着爬起时,望见燃烧的陶瓮碎片上,赫然浮现出磁州窑匠户独有的计数符号——与父亲账册中的暗码相同。

     "陆大人!这些硫磺盐要运往九边四十九处军仓!" 女锦衣卫的鸣镝箭已射向烽燧台。

    晨雾中亮起三道狼烟,却非官制燃料的青烟,而是掺了磁州窑釉料的靛蓝色。

     "严党连烽燧信号都换了!"沈知意扯下半幅燃烧的衣襟,"必须赶在午时前截住..." 喜欢千丝诏请大家收藏:()千丝诏